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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章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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碧煙樓在漢陽河畔重新開幕,連翹冰很快就上手了,她本來就是資深鴇娘,如今不過按表操課,一切規矩都照琴羽杉給她的經營企劃書,自然是沒幾日便得心應手了。

如今的碧煙樓煥然一新,樓上樓下共隔出四十間小雅間,間間接上了地龍,都是一張桌子一張床,一個客人一個花娘,服務內容是陪酒和陪寢,留宿另外收費,才藝那些反而不重要了,反正也沒哪個男人是真心花錢來看才藝的。

平價收費,花娘溫柔殷勤,接了地龍的廂房又暖呼呼,加上美酒佳肴半點不馬虎,才開幕半個月,碼頭的苦力們就爭相捧著銀兩上門求溫柔,有些更是奉上了所有積蓄要當那火坑孝子,只因他們這些苦力到別的妓坊可沒被這麽帝王般的對待過,遇到這種情形,連翹冰自是不會阻止的,他們甘心送銀子來,她也不會跟他們客氣。

三個月期限也早到了,琴羽杉回到了長安侯府待嫁,盤算著很快就可以從惠王府被鳳五爺掃地出門,到時她再回媚香樓大展拳腳,倒是彩娘舍不得她走,也不怎麽把她是待嫁之身擺在心上,令她啼笑皆非。

「姑娘!惠王府送納彩禮來了!」桃雨打了簾子進來,興奮得一步三跳。「光是納彩禮就送了二十八擡來,真真給姑娘長臉,而且這才一禮呢!六禮全完就有一百六十八擡,哈,難怪大姑娘氣得臉色鐵青了。」

「怎麽著?難道大姊的彩禮還會比我少了?」琴羽杉擡起頭來,微微一笑,暫時停了手裏的針線活。

她正在繡花呢……不,是假裝繡花,雖然整天手裏拿著針線和繡繃,但事實上連片葉子也沒繡出來,房裏倒是堆了嫁衣和許多鮮艷華美的緞子被縟,但都不是她繡的。

回侯府之後,她那爹爹也回來了,因為她臨嫁在即,她爹好似忽然發現自己身為父親的使命似的,沒事便往她院子裏來,教誨一些三從四德、女訓女誡等等老掉牙的話,逼得她不得不繡花做做嬌花的貞淑樣子。

「就是!」桃雨一個彈指,喜形於色地說:「那鈺親王府可真是小器,虧還是個親王府,大姑娘是以後的親王妃,居然一禮只送了十六擡,大夫人看了彩禮,臉色像鍋底一樣黑,偏生惠王府也是今日送彩禮來,兩邊的彩禮一同擺在院子裏,孰高孰低,立見分明,而且惠王府送的彩禮可比鈺親王府高明多了,別說那些紅寶藍寶、翡翠黃金了,光是龍眼大小的東海明珠就有千顆,箱子一打開,大白天也熠熠發光,看得眾人一陣嘩然,就別提大夫人和大姑娘有多眼紅了。」

東海明珠?

琴羽杉一笑,盤算起來。

珍珠和黃金一樣,體積小,價值高,她打聽過,在大錦國,高門大戶之間很喜歡以優雅的珍珠為禮,這些彩禮日後加上侯府要陪嫁的,都會變成她的嫁妝隨她到惠王府,等她離開惠王府時,嫁妝是一定要帶走的,想來堂堂王府也不會跟她爭她的嫁妝才是。

桃雨嘰嘰喳喳地說道:「婢子看,五爺對姑娘可真好,婢子聽說五爺財力雄厚,但他在惠王府不過是個庶子,王妃視他為眼中釘,斷不可能如此大手筆給五爺做面子,那些彩禮定然都是五爺要給姑娘長臉才備下的。」

「是嗎?」琴羽杉不鹹不淡的嗯了一聲。

她是很愛賺錢,那是為了將來鋪路,但她不會被金錢給打動,就算那鳳五爺把金山銀山搬到她面前來,對他沒感覺就是沒感覺,半點勉強不來。

問她還沒見到人,怎麽就知道沒感覺?

試問,心裏有個人,還能看到其他人嗎?就算鳳五爺再好也沒用,她心上擱的那個人,身影還沒消去,又如何接納另一個人?

前世她沒戀愛過,這一世她才知道自己面對感情如此的死心眼,從遼夢口中知道小五並沒有婚約,只是回商會去了,她竟又燃起了希望,心中的感情也泛濫得一塌糊塗。

她可以做個被世人唾棄的不貞婦人逃婚,但小五能為了她背棄主子,與她私奔嗎?

其實她心裏清楚,小五不會為了她背叛鳳五爺,如果他是那樣的人,也不值得她上心了。

「姑娘真不好奇五爺嗎?」見主子冷淡,桃雨不死心地又道:「五爺不但知道姑娘在媚香樓做鴇娘,在賭坊做莊家,非但不以為忤,還派人保護姑娘,有此度量的男子在咱們大蕭恐怕找不出第二人了。」

琴羽杉一笑置之。「是你想快些見到小七吧?」

這丫頭自從知道小七是鳳凰商會的人,還是貼身在鳳五爺身邊做事的人,便盼著她的婚期快到,如此便可順理成章地見到小七。

如果那日她沒有堅持救起小九兒……不,應該是遼夢才對,她說她叫遼夢。

如果當日她沒有堅持救起遼夢,那麽一切都不同吧!她不知道那許多事,心緒也不會如此難熬了。

遼夢說,小五和小七同樣是鳳五爺的人,而且小五既不聾也不啞,更沒有毀容,那片醜陋的疤痕是她用易容術給小五弄上臉的,他們之所以會出現在她身邊,是鳳五爺派來保護她的。

當下,她真覺得晴天霹靂,整個人如同木雕泥塑一般,半晌說不出話來。

所以,小五知道她便是未來的主子妻?自己那些情真意切的告白不是可笑死了?他不知會怎麽笑她無恥呢,虧她還是侯門千金,定了親的閨女竟然對別的男人動情,還表白,真真是罔顧婦道、傷風敗俗、逾禮越法,要以七出的淫蕩之罪被休!

既然他沒有聾,自然什麽也聽見了,自己那番要在洞房之夜讓鳳五爺休了她的言論,他會告訴他的主子嗎?只怕他忠心為主說了,卻反倒惹禍上身啊,那鳳五爺又不是傻子,自己的未婚妻對自己派去保護她的人傾訴她的休夫計劃,這怎麽不會讓他多做聯想?

「姑娘,大夫人請姑娘過去看看納彩禮。」桂娘進來說道,臉上笑著。「姑娘真是好大的體面,大家都羨慕得不得了,直說到納征、請期時,不知惠王府還有多重的禮要送過來呢。」

琴羽杉知道桂娘指的是那些名貴奢華的彩禮,她自然是要去看一看的,不然被掉包了怎麽辦,這些可都是她日後的老本。

她與桃雨步行穿過回廊,到了庫房,就驚見老太君也在,正由檀雲扶著她。

「不是說老太君身子不大好,今天天冷,怎麽出來了?」琴羽杉心下疑惑,趕忙走向前先給老太君見禮,跟著見過尹氏和琴羽秋。

尹氏冷著臉。「把你的彩禮看清楚,不要日後才含血噴人。」

認定含煙是受琴羽杉指使,和寧王府撕破臉後,她是把琴羽杉給徹底恨上了,如今她是連裝慈母都懶得裝了,只等著琴羽杉過了惠王府的門,再來揭她是媚香樓鴇娘的醜事,等著看那小賤蹄子如何被惠王府攆出府。

老太君笑吟吟地道:「杉兒好好核對禮單,在我這老不死的眼皮子底下,想來是不會出錯的。」

琴羽杉這才明白老太君為何來湊這熱鬧,原來是給自己撐腰。

「請姑娘過目。」一旁的管事已將抄好的禮單雙手奉上。

琴羽杉看著那一箱箱的彩禮,滿滿的綾羅綢緞、金銀玉器,也看到了那一整箱令桃雨興奮不已的東海明珠,蜜蠟珠子也有一大匣子,果然旁邊那琴羽秋的彩禮和她的不能相比。

核好了禮單,管事便把嫁妝箱子的鑰匙交到琴羽杉手中,琴羽秋同樣也得了她自己那份彩禮的箱子鑰匙,只不過她的臉色並不好看,嘴唇緊抿成一條線。

尹氏臉色陰沈如墨,面容一整對琴羽杉和琴羽秋道:「你們兩人出嫁在即,照府裏的規矩,出嫁前要到肅芳齋茹素一日,抄寫《福心經》,已和齋裏的住持師太連系好了,你們兩人明天就結伴過去吧!」

琴羽杉知道有這規矩,吃一天素,抄一天經書,這也不算什麽,就當在郊游踏青吧,總比叫她繡一天的花好。

隔日,一大早她就被桂娘喚起梳洗,說是琴羽秋已經在廳裏等著了,還繃著臉,責怪她不知分寸,會趕不上早齋。

琴羽杉很無言,現在才剛破曉,她不睡,別人要睡,再說了,這麽早去,不就得這麽早開始抄經書,尹氏也沒說要抄多少經文,只說要抄一天,早去的是傻子啊!

兩刻之後,琴羽杉已經收拾妥當,尹氏交代要慎重妝扮,才算對佛祖的敬重,因此桂娘特地為她施了香粉,梳著飛燕髻,簪著金步搖,白色羅衣、白色百褶繡花長裙,披了深紫大氅。

琴羽秋看著琴羽杉便有幾分嫉妒,只是淡掃蛾眉便顯得丹唇皓齒,琴羽杉那賤蹄子神似她的娼婦娘親,都長得一副勾引人的狐媚樣子,難怪她娘看著便心裏不舒袒。

「妹妹遲了,姊姊莫怪。」琴羽杉低眉順眼、規規矩矩地朝琴羽秋行了一禮。

對於一大早就接收到琴羽秋刀子似的眼光,她並不在意,侯府這些人事物對她而言只是過眼煙雲,將來她到了大錦國,跟這些人再沒有幹系。

「走吧。」琴羽秋冷冷地率先走出院子,後頭跟了她兩名心腹大丫鬟雪艷、雪珠和奶娘琴嬤嬤。

琴羽杉同樣帶了桂娘、竹韻和桃雨,兩人先到尹氏院子請安,尹氏淡淡的交代了兩句,不外乎要誠心、要恭敬,但眼光卻似有若無的朝琴羽秋看了一眼,喝茶的動作遮掩了她嘴角的一抹詭笑,琴羽秋也不著痕跡的對自己娘親點了點頭。

卯正,兩人從侯府偏門出發了,琴羽杉以為她們定是一人帶一名丫鬟一起乘一輛馬車,其餘奴仆乘另一輛馬車,不想琴羽秋和雪艷、雪珠、琴嬤嬤全上了第一輛馬車,她只好和桂娘、竹韻、桃雨上第二輛馬車,除了各自的車夫,還各有兩名小廝騎馬做長隨。

肅芳齋在清幽的玉榕山半山腰處,不是什麽大廟宇,因此香火並不鼎盛。

馬車顛簸了一個時辰,桃雨已經無聊到打盹兒了,琴羽杉掀開車簾,正想看看外面的風景醒醒腦子,不想馬卻驚了似的,飛快地跑了起來。

桃雨嚇醒了。「怎……怎麽回事?!」

琴羽杉大喊,「馬兒瘋了!大家抓好!」

「姑……姑娘……」桂娘跟竹韻都一臉慘白,桃雨則嚇得哭了,四個人都在馬車裏被顛得東倒西歪。

琴羽杉拚死命穩住身子,她費力的掀開簾子,大聲問車夫道:「究竟怎麽回事?」

不想她這麽一問,那車夫竟然跳車了,而本該隨行的兩名小廝也不見蹤影,馬車無人駕馭,頓時就像脫韁野馬般的狂奔,又正好遇到斜坡,便順著下坡一路沖下去。

「啊啊啊啊啊——」桃雨尖叫連連,而桂娘已經磕碰得昏了過去。

馬車終於在撞倒大樹之後翻覆,馬也跑了,琴羽杉強忍著痛意爬起來,看到竹韻的頭在冒血,而桂娘的身子則撞在車棱上,幸好兩個人都在呻吟,表示還活著,而桃雨……桃雨呢?

老天!桃雨竟然不在車裏,那是被顛出車門了嗎?

她急著去找桃雨,也不顧自己身上的皮肉傷也在流血便奮力爬出車外,不想她一爬出車外,竟有五名兇神惡煞等著她。

琴羽杉驚愕之餘,腦中便飛快地想到了出門前尹氏和琴羽秋交換的眼神,當時她還不以為意,現在想來,分明有問題,否則為何琴羽秋不與她同車?

她們是收買了這些人要殺了她嗎?

不對,尹氏精心策劃了許久,就是要等待時機揭了她鴇娘的身份來讓她名聲掃地,讓惠王府與長安侯都同時容不下她,又怎麽肯痛快殺了她?她這麽個死法,在尹氏眼裏無疑是太便宜她了。

既然不是要殺她,那麽他們要做什麽?

盡管內心驚懼不定,她還是強做鎮定,聲色俱厲地道:「你們不要亂來,我已經知道指使你們的是什麽人。」

「你知道?」其中一人笑了起來。「你知道有屁用?有證據嗎?你以為我們會乖乖跟你回去做證?」

另一個色迷迷地看著她。「老三,你就少跟這丫頭廢話了,老子等得心癢難搔,這麽標致的美人兒,老子打出娘胎還沒嘗過呢,快點下手吧!咱們幾個也要半個時辰才能盡興。」

琴羽杉一凜。

難道他們竟是要來玷汙她的?

「慢著!」她慢慢後退。「你們要找樂子,我可以帶你們去,保管你們樂不思蜀,只要放了我,你們幾個到死為止尋花問柳要花費的銀子,我都會負責。」

其中一個往地上吐了口唾沫。「呸!你這是咒老子嗎?」

另一個嘖嘖嘖地道:「真是!玩花娘能比得上玩侯府千金爽快嗎?」

此話一出,琴羽杉更肯定他們是受了尹氏和琴羽秋的指使,這筆帳,她記下了……

她拔下了發髻上的簪子抵著自己喉嚨,狠厲道:「不要過來,我大不了一死也不會讓你們得逞!」

有人急了。「不能讓她死了啊老大!那人不是說不能把她弄死,只可以把她玩殘嗎?」

「你蠢啊?難道咱們幾個還制止不了她嗎?」罵人的正是這群宵小的帶頭老大,名叫黃大蜂,他不費吹灰之力便奪下了琴羽杉的簪子,然後嘿嘿淫笑兩聲。「老四老六,你們兩個給我撕了她的衣裳!」

「是!大哥!」那兩個精蟲充腦、色膽包天的家夥便向前摁住了琴羽杉。

琴羽杉心中恐懼,打算他們一動手便咬舌自盡。

「啊!」正要撕她衣裳的老四老六一起慘叫了起來,琴羽杉一擡頭,竟看見他們兩人的肩上都插著一把刀。

見狀,其餘人也畏懼了起來。「誰?是什麽人?」

前方,一名紫衣男子策馬而來,冷風吹動他的長袍,氣勢奪人,他的身後還有十幾名黑衣人同樣策馬疾馳。

「老大,咱們要不要走啊?」他們幾個都是市井混混,平常只會欺善怕惡,哪裏看過這等場面,有兩個已經嚇得屁滾尿流。

黃大蜂吞了口口水。「廢……廢話,當然要走……」

鳳取月翻身下馬,龍行虎步地走來,他看著黃大蜂等人,露出白晃晃的牙齒一笑。

「可知汝等在欺負的女人是什麽人嗎?」

「大俠饒命啊!」黃大蜂等人馬上很沒用的下跪求饒。

鳳取月彎低身子與他們對視,像貓在逗老鼠一般的看著他們。「很可惜,鳳某不是大俠,是小人,所以饒不了你們。」

琴羽初看癡了去。

原來他的聲音這樣好聽,原來他也姓鳳……縱然臉上醜陋的傷疤不見了,但她焉有認不出他來的道理?

小五又是奉命來保護她的嗎?與鳳取月成親後,若得這般時時與他碰面,那還得了?自己把持得住嗎?

她奇怪自己此時還有那心情在想,暗紫色真是適合他,他穿暗紫很好看,在媚香樓時,他一直都是穿青布衫……

「爺!」小七屁顛屁顛的過來了。「要怎麽處置這些家夥?」

鳳取月咧嘴一笑,好整以暇地說:「綁了,送到長安侯府,指名送給侯爺夫人。」

爺?

琴羽杉心中突的一跳。

小七喊他爺?

他怎麽會是爺?

心念電轉間,她已恍然大悟。

原來小五便是鳳取月!

想通了之後,她的心跳驀地加速了,一張臉也燒得厲害。

平素她自認還算聰明,穿來後也在這裏生活得如魚得水,這一回卻被他耍得團團轉,一會兒說小五有了婚約,將她一顆心扔進油鍋裏炸,一會兒說小五沒有婚約,只是回了商會,讓她重新燃起希望,這會兒,小五竟就是她未來的夫君,叫她能不惱嗎?

想想過去她都對他說了什麽鬼話?當時她以為他聽不見,便什麽都說,真真是口無遮攔,後悔莫及……

鳳取月已經走到她面前了,朝她伸出手。

琴羽杉惱著,也不跟他客氣,拉著他的手便站起來,不想他竟抱起了她。

她在半空中掙紮著扭動。「你這狂徒!做什麽?還不放下我?」

鳳取月好整以暇的任由她掙紮。「你不是喜歡我嗎?我這麽抱著你不好嗎?」

琴羽杉一聽,更是羞得無以覆加,不想他那些手下瞧見她面紅耳赤,只好把頭往他胸膛裏鉆,這舉動更逗樂了鳳取月。

總算讓他等到這一刻了。

鳳取月將她抱進了一輛豪華的大馬車裏,將她放在鋪了厚墊的寬榻上,這馬車是改造過的,與尋常馬車不同,可以臥躺。

她又掙紮著要起來。「我要去看看桂姨和竹韻,她們都受傷了,還有桃雨,也不知道被甩到哪裏去了……」

鳳取月把她摁回去,朝她微微一笑。「我的人會照顧桂姨和竹韻,至於桃雨,你想小七會不拚了命的去找嗎?這會怕是找到了,你去了反而煞風景,就在這裏把我看個夠豈不是更好?」

琴羽杉瞪著他。「你——你臉皮怎麽那麽厚?」

鳳取月一笑,執住了她的小手。「臉皮不厚,要如何成狐商?」

琴羽杉甩開他的手,哼聲道:「你把我騙得好苦,害我在你面前形象全沒了。」

她那句「形象全沒」是前世的現代用語,但卻極是貼切,鳳取月聽了也忍俊不住地朗聲笑了起來。

「我正是因為娘子不計形象的那些種種才喜歡上娘子的,娘子可千萬不要變。」

琴羽杉當下俏臉上升起一片紅霞,「不計形象的種種」就是她對他的告白,如今想來,都是挺不象話的言語,尤其是那踢他命根子的計劃更是荒唐,幸而確切的計劃內容,她沒有告訴「小五」。

杏眸疑惑地望著鳳取月,她不由得想,如果他未曾化身小五,在洞房夜見著如此玉樹臨風的美男子,自己還踢得下腳嗎?

「怎麽如此看我?」鳳取月臉上笑意更濃,一雙含笑的眼睛直視著琴羽杉說道:「你不會還想踢我吧?」

琴羽杉猛然瞪大眼睛。「你怎麽知道?我記得我並沒有告訴過『小五』。」

鳳取月似笑非笑地瞅著她。「事實上,未進媚香樓之前,我已暗中到長安侯府看過你了,當時聽到你正在教壞桃雨那丫頭,主子如此不正經,難怪桃雨那丫頭如此野了。」

琴羽杉的雙頰又騰地漲紅了。「不象話,太不象話了,你怎麽可以偷聽?究竟是在哪兒偷聽的,為何無人察覺?」

鳳取月一笑。「在屋檐上,還聽到你唱曲了呢。」

琴羽杉真不知道說什麽了,心裏一邊突突地跳著,努力回想自己跟桃雨還說了什麽,卻是腦中一片空白,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來。

果然是關心則亂啊,這人在她的眼前,她又如何能集中心思?

她也是這時才發現馬車不知道何時動了,也不知道已經走了多久,要往哪裏去?現在她可沒心情去肅芳齋抄經文。

鳳取月看出了她的心思,便笑道:「我送你回侯府。」

琴羽杉也有些訝異他能看出自己心思,她若有所思地道:「同來的車夫與兩名小廝也不知道去哪裏了。」

鳳取月輕佻劍眉。「你心中應該有數,知道這件事是誰做吧?」

琴羽杉直視著他,輕輕點頭,直言不諱,「知道。」

鳳取月凝視著她。「若這件事你打算揭過,大婚之前要萬事當心,我也會給尹氏一個警告,讓她不敢再胡來。」

琴羽杉露出雪白的貝齒一笑。「你當尹氏是會聽你警告的人?」

說也奇怪,在他面前,她直呼尹氏,也不怕他覺得她對嫡母不敬。

鳳取月的唇角勾了勾。「她會聽的。」

他自認鎮得了尹氏,然而他還是不放心,解下了腰際的玉佩給她。「有什麽事,派人拿這玉佩到任何有鳳字的鋪子牙行,我會立刻出現在你身邊。」

琴羽杉拿著那塊玉佩,見他對自己如此上心,心中不覺暖暖的,半調侃地微笑道:「夫君倒是很有勢力,不過妾身更有勢力,夫君竟是對妾身隨傳隨到。」

鳳取月唇角綻開一抹笑,也不理她那套夫君妾身的,只道:「再叫一聲夫君來聽聽。」

琴羽杉聽他如此斷章取義,假意氣惱的瞪著他,薄嗔道:「你還是王府少爺嗎?分明是登徒子。」

真真奇怪,自己在他面前像是很熟悉似的,半點也不拘謹。

鳳取月見她那含瞋薄怒的眉眼,一陣悸動,大膽地在她臉頰偷了一記香。「這才叫登徒子。」

雖然只是蜻蜓點水的一吻,已夠讓琴羽杉臉紅心跳了。

馬車進了京城,回侯府之前,先在醫館停了下來,鳳取月攥著琴羽杉的手下了車,跟著另一輛由小七護送的馬車也到了,琴羽杉看到桂娘、竹韻、桃雨都能自己下馬車,這才放心了。

她放心,她們卻傻眼了。

自家姑娘和小五……不不不,是和鳳五爺,小七都說了,小五便是鳳五爺。

那如今姑娘和鳳五爺忽然這樣親密是什麽情況?他們不是剛剛才「相認」而已嗎?

「看什麽啊?」琴羽杉看著她們那一個個目瞪口呆的傻樣,不由得噗哧一笑。

三個人這才醒過來,主子那樣,桂娘和竹韻一時羞紅了臉,別開視線不敢再看。

桃雨卻是十分困惑,有話直言,「姑娘和五爺在馬車裏是做了什麽,怎麽突然……」

小七馬上飛撲過去摀住她的嘴。「不是直喊傷口疼嗎?上藥去吧姑奶奶!」

四人進醫館包紮傷口,桂娘比較嚴重,還需縫針,被甩出馬車的桃雨落到了一堆幹稻草上,反而沒什麽皮外傷。

鳳取月的商會車隊親自送受傷的琴羽杉等人回侯府,這已叫尹氏大吃一驚,又見著被五花大綁的黃大蜂等人被粗魯的扔進廳裏,更令她膽顫心驚,而見到滿身是傷的琴羽杉等人,旁邊的丫鬟婆子們早已哆哆嗦嗦嚇得不知該怎麽辦了。

尹氏腦中一片紊亂,這怎麽回事?秋兒不是差雪珠回來說親眼看到馬車往坡下暴沖嗎?怎麽這賤蹄子好端端的回來了,還搭上一個鳳取月呢?

「怎……怎麽回事?」她也算口齒伶俐的,但鳳取月的眼光卻令她有些膽怯,以至於她連句寒暄的場面話都忘了說。

「怎麽回事,鳳某不知道,但侯爺夫人肯定知道。」鳳取月神色淡淡,但一雙黑而晶亮的寒眸,閃動著惡煞般肅殺的光芒,他直勾勾地看著尹氏道:「侯爺夫人聽好了,若再發生一次,鳳某便唯侯府是問,即便砸爛了長安侯府,也要為我娘子討公道。」

鳳取月撂了狠話便走,真真令來不及反應的尹氏暴跳如雷。

本想毀了琴羽杉清譽,讓她帶著不貞的身子嫁進惠王府,圓房時被鳳取月發現非完璧之身,無法交出能證明清白的喜帕來,必定惹得惠王府雷霆震怒,到時再揭了她鴇娘的身份,屆時看天地之大,何處能容那小賤人?

不想,她竟然那麽走運,貌似被鳳取月因緣際會救下,還說什麽,若再發生相同的事,唯侯府是問?該死!當她是面團在揉捏不成,她怎麽咽得下這口氣?

「女兒乏了,告退。」

「站住!」廳裏下人眾多,尹氏不想自己顯得作賊心虛便不依不饒的攔住了琴羽杉,擡起下巴咄咄逼人地質問:「這是怎麽回事,你倒是說說看?」

丁香仗著自己是尹氏心腹丫鬟的身份,便不陰不陽地道:「六姑娘還沒行婚禮便與鳳五爺私會相看,奴婢真擔心會汙了六姑娘名聲……」

不等丁香說完,琴羽杉上前便給了丁香狠狠一巴掌。「你在嘴上說誰的名聲了?主子的名聲是你這個下人能隨意說嘴的嗎?」

丁香馬上朝尹氏跪下去,哭道:「夫人做主!夫人要給奴婢做主啊!」

一廳的人都驚呆了,連才進門的琴羽秋、雪艷、琴嬤嬤也是驚得止住了腳步。

「你這是做什麽?」尹氏指著琴羽杉,本想撲上去也給她狠狠一耳光,但想到適才鳳取月那狠厲的眼光便一陣膽怯,雖然氣得直哆嗦,但不敢輕舉妄動。

饒是如此,但她正愁找不到機會作筏子扳回臉面,琴羽杉那小蹄子竟然敢打她的心腹丫鬟,她不會善了。

琴羽杉回身看著尹氏,她心裏知道今天這件事是尹氏做的,也不怕跟尹氏鬧上一番。

於是,她便不鹹不淡地道:「女兒只知道,女兒和大姊搭的馬車同是侯府的馬車,外觀一模一樣,怎麽偏偏只有女兒出事,不但車夫跑了,馬車翻了,還被幾個惡煞擋住要劫財物,而大姊的馬車卻毫發無傷,倒像知道馬車裏的人是女兒似的。」

她特意大聲說惡煞要劫財,便是不想給尹氏機會興風作浪。

尹氏瞪著她,眼光像是恨不得揉碎了她。「你——你這是什麽意思?」

琴羽杉深深的看著尹氏。「女兒現在不知道,但若母親再問下去,女兒可能就知道了,也會如實稟告爹爹。」

此話令尹氏不敢再找茬了,若侯爺知道她買通市井混混要玷汙琴羽杉那小蹄子,那她這侯爺夫人也不必做了。

今日之仇,他日她必定要找回場子來!鳳取月那無禮的小子,來日知道自己維護的女人是老鴇時,不知會有多精采的表情,她等著看!

琴羽杉回到了落幽院,桂娘還想伺候她更衣梳洗,她疊聲別別別地把受傷的桂娘、竹韻、桃雨趕去休息,自己倒坐在寢房裏拿出了懷裏的玉佩,唇角不由得泛開一抹笑意。

她現在才有心思好好想想小五便是鳳取月這件事,想到他對自己的呵護,這不正是兩情相悅嗎?

再世為人,她竟能在這禮教森嚴的古代找到真心相愛的另一半,她真的很幸運,也不禁的開始期待起婚禮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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